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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“我會來的”(過去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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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時晝高中的大部分事宜都是由紀國華所打點,他從來不碰那張卡裏的錢,師瓊把這種行為認定為愚蠢。

“你在和空氣較真。”女人下此定論,“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擺脫師家了?別做夢了,你就算死了,身體裏流淌的也是師家的血脈,你這輩子都掙不脫。”

紀時晝習慣於女人的冷嘲熱諷,對自己堅持的事情從不加以解釋,就像他後來猛然間從卡裏取出幾十萬,面對家裏人的質問,也只用“我願意”三個字搪塞過去。

師毅說他和師瓊一樣是瘋子,說話辦事從來沒有邏輯也不考慮後果。

師瓊那時窩在沙發上笑得歡快,仿佛此事與她無關,眼前刻薄評價自己兒子的男人也與她無關。

許豪欠下的賭債不是筆小數目,盡管師家向來不吝嗇金錢方面的付出,那張銀行卡本來就是任紀時晝自由支配的,但猛地支出這麽一大筆錢,他們很難不有所註意,而且只要稍作打聽就能知道事情原委。當他們知道紀時晝是為了一個男孩才迫不得已用到那筆錢,猜疑也漸漸產生了。

紀時晝沒有向任何人解釋。

就連面對方霽,也只是冷聲冷語告訴他,他現在只有一條路可以走,那就是和他去曙城。

方霽沒有異議。

那是他欠紀時晝的,或許這輩子也還不清。

離開犁縣的前一天,方母坐在床榻上一坐就是半夜,一直到外面映出微弱的光,她才一瘸一拐把臥室的門推開,聲音隨之傳進客廳,“方霽,你醒著嗎?”

方霽一夜沒合眼,滿腦子都是紀時晝掉眼淚的神情,他做了一件很壞的錯事,他把小晝惹哭了。

聽到方母的聲音,他從沙發上坐起來,頭發已經很長了,幾乎要遮住眼眸,起身時碎發紮進眼睛裏,眼珠忍不住顫動兩下,把異物眨出去。

方母坐回床上,每挪動一下都很艱難,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:“現在時間還早,你要不要和媽媽睡一會兒?”

方霽雙手支著沙發背,“我已經二十了……”

方母閉了閉眼,不知想到什麽,“媽媽知道,你過生日時都沒能給你買蛋糕。”

那要從好多年前說起,從生父去世以後,方霽就再也沒過過生日。

“方霽,你能過來嗎,就當陪陪媽媽。”女人的聲音有了一絲哽咽。

方霽沈默,而後起身,走進臥室。

那間臥室還是以前的老樣子,被炎熱裹挾著,只有一臺舊風扇還在制造噪音。

方霽像從前那樣坐在床邊,女人的手撫上他的臉頰,又引來他睫毛的顫動。

“真是一眨眼的功夫,你都這麽大了。”方母的聲音很輕,又在抖,“跟著媽媽過日子太苦了,你怨不怨我?”

方霽搖頭。

他只是聽爸爸的話,答應照顧好這個家。實則從八歲那年就停止生長了,自此之後再沒有一個人教他應該怎樣做,什麽是對什麽是錯。他在母親的哭泣聲中還有繼父的拳腳相加裏長大,心上唯一的寄托就是家人,後來妹妹死了,繼父還在繼續賭博,方母眼裏的希望就變成他。

“過陣子我就和堯堯一起回你姥姥那裏了。”女人的手撫摸過方霽的臉頰,淚眼朦朧間努力睜大,用力記住他現在的樣子,終於眼淚成串地往下落,“你有空就回來看看我們,要是忙就算了,你在那邊好好生活,要是……要是有什麽困難就給我打電話,媽媽會想辦法。”

“那堯堯呢?”他問。

“堯堯我會照顧他,你只需要照顧好你自己。”

方霽這一次聽明白了。

她放手了。

這是媽媽唯一一次允許他,要他有自己的生活,流著淚放他自由。

天色逐漸明亮,太陽從東邊升起,黎明在漫長的等待過後終是降臨。

方霽的行李很少,也沒有行李箱,提著兩個袋子,背著破舊的雙肩包出現在紀時晝家門口。

紀時晝就在自己的房間,他只要敲一敲門,對方就能聽到,但他卻選擇等在門口。

等紀時晝出來看見他時,不知道方霽在那裏站了多久。

在紀時晝看來這是方霽不舍得離開家的信號,他強行把他從這裏拽走,把他從家人身邊帶走,不由分說、不容拒絕。

這是方霽欠他的。

他要方霽永遠欠著他,永遠逃不掉。

或許他比師瓊還可怕,師瓊還會厭倦,還知道放棄,但是他不會,他認定了,他要把方霽據為己有。

方霽卻覺得是自己欠了紀時晝太多東西,要是沒有遇見他,紀時晝不會經歷這麽多事。他根本沒辦法償還,今後還會欠下更多,一想到就邁不動步子,只敢在原地等待。

像小狗等待主人的允許,他等紀時晝的首肯。

“還以為你不來了。”紀時晝開口,沒忍住嘲諷的語氣,他總要掩飾自己。

方霽說:“怎麽可能?我會來的。”

紀時晝只是聽著,“……你進來幫我收拾行李。”

方霽立刻應聲。

犁縣沒有通高鐵,只能先坐大巴才好轉機。兩個人晚上都沒有睡好,不出一個小時就腦袋挨著腦袋睡到一起去。

紀時晝比方霽先醒過來,方霽的頭發長,巴士搖搖晃晃,他的頭發一下一下紮著他的脖頸。

紀時晝輕輕揪了一把,方霽一個激靈醒過來。

“等到了那邊,先帶你去剪頭發。”紀時晝說著按住他的額頭把過長的頭發捋起來,露出俊朗的眉眼,“聽見沒?”

方霽睡得有點蒙,努力睜開自己疲乏的眼睛點點頭。

紀時晝滿意了,“要下車了,醒醒覺。”

方霽再次點頭。

起初的一年裏方霽還和家裏聯系,方母電話打得很頻繁,紀時晝看在眼裏,過年時方霽還是要回家,紀時晝也一樣要回華都,直到第二年,方霽告訴他,方母又一次再婚了。

“這次是個好人。”方霽說。

紀時晝似笑非笑,“你怎麽知道?”

“他和我媽媽是初中同學……”方霽知道紀時晝不喜歡他提到自己的家人,一直以為是師家帶給他的陰影太大。

紀時晝沒有去糾正,方霽也不是完全想錯。

第三年的春節,方霽沒有回老家,母親組建了新的家庭,他就變成了外人。

但方霽並沒有為此而傷心,他看起來甚至挺開心的,就好像他的任務圓滿完成,他不再為此而苦惱。

紀時晝常常讀不懂他的直向思維。

一直以來,他們都是截然不同的兩面。

紀時晝很清楚方霽和自己到曙城是因為他欠了他的,方霽每個月都記清賬單交給他的行為更說明這一點,錢還清了方霽就會離開,不管去哪裏,總不會是他身邊。

小狗是自由的,小狗可以流浪也可以被家養,但小狗不能被捕捉被禁足。

雖然方霽很多次承諾自己哪裏都不去,但紀時晝始終認為,這只是暫時的。

哪怕後來兩個人接吻上床,方霽也表明自己的心意,紀時晝還是不認為自己能夠永久拴住方霽。

他不肯告訴方霽自己為了換取兩個人短暫的安逸,而向師家低頭了,他怕方霽讓他留在華都,在他眼裏那就是在舍棄他。

就像方霽曾經護著自己的妹妹,後來選擇回去照顧年幼的弟弟,再然後還是被家人所束縛。

他不信方霽。

小狗的愛是無私的,而紀時晝缺乏安全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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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去就徹底結束啦啦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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